專訪OST傳媒創始人袁鵬:這不再是一個“偶然性”的時代,面對競爭應堅持長期主義
每經記者:謝陶 每經編輯:唐元
MCN最早起源于YouTube平臺,是為YouTube頻道提供受眾開發、內容編排、創作者協作等增值服務的第三方服務商。隨著近年中國“網紅經濟”的加速崛起,國內的MCN機構,不僅在內容類型、分發渠道、變現模式上呈現多樣性,其競爭也更為激烈。
艾媒咨詢數據顯示,2021年中國MCN市場規模已超過330億元,預計2023年將超過500億元。入局者也不斷增加,既有湖南廣電MCN等地方廣電,也有萬達電影、華誼兄弟、壹心娛樂等影視及經紀公司,品牌企業、各界名人也想從中分一杯羹。
不過,隨著MCN市場規模的快速擴張,機構魚龍混雜,網絡直播和短視頻領域亂象叢生。在國家新一輪“清朗”系列專項行動中,再次將矛頭對準了直播與短視頻。
在監管浪潮與疫情涌來的同時,MCN領域將迎來怎樣的變局?在玩家加速入場的當下,該領域究竟存在哪些“隱形門檻”?身處一個激烈變革的時代,一家初創機構又憑何殺出重圍,成為“黑馬”?為此,《每日經濟新聞》記者與國內頭部MCN機構、OST傳媒創始人兼CEO袁鵬進行了一場面對面的深度對話。
從“連續創業者”到“網紅推手” 一切憑借市場嗅覺
NBD:事實上,你算是一個連續創業者,做過品牌公司、甚至還干過工程和建筑設計。最初進入MCN這一領域有著怎樣的契機?
袁鵬:我在讀大學時就開始創業,陸續干過設計公司、品牌公司、甚至還做過工程和建筑設計。在正式創立OST之前,我一直在傳統媒體,做To B的市場營銷業務。
2016年附近,“網紅”的概念火爆起來。當時,主要以YY、斗魚、虎牙直播等的游戲直播、秀場直播為主,MCN的概念還沒普及。相較于沿海發達城市的“網紅”產業,成都在這一領域還比較弱。而且從社會層面來看,大眾對于直播行業、網紅職業的整體觀感都是比較差的、狹隘的。
我本身一直在尋找適合的創業項目,希望做更加符合市場邏輯的事情。于是,我思考著能否用去打造一個內容創作者服務平臺,建立一種完善的內容創作者生態。
NBD:相較于雙微自媒體的玩家,OST算是比較晚入場的。創業初期面臨最大的挑戰是?從2017年初進軍直播領域,到2018下半年入局短視頻,中間經歷了怎樣的關鍵轉折?
袁鵬:的確,我們算是晚入場的。不過那時正處于行業紅利期,給了許多像我們一樣的初創公司試錯的機會。“船小好調頭”,我們不斷調整,瞄準了業務方向,就全力去撲。
最大的挑戰來自于公司經營層面。因為我們是冷啟動的,管理經驗,資金積累,行業資源都很匱乏,到處都是“坑”(笑)。你能想象到的創業的波折,我們都經歷過。
通過和團隊的不斷的努力,得到大型平臺的認可。我們跟NOW直播達成合作,成為它的優質內容供應商。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關鍵的轉機與突破——令我們在創業初期拿到了一大波流量紅利。踩著行業的紅利期,我們迅速孵化出了一批有影響力的優質主播,連續兩年拿下了“NOW直播十佳機構”稱號。
后來,抖音開始崛起。從市場、產品規模、業務可持續性來看都很有潛力。同時,抖音運營團隊高效靈活的風格,我很喜歡。于是,2018年在大家都還在猶豫時,我決定“All In抖音”。
NBD:雖然,短視頻和直播挨得很近,但畢竟是兩種不同的內容平臺及玩法,擅長做直播的團隊做短視頻并非一定能適應。你們“All In抖音”之后,是如何在新的領域站穩腳跟的?
袁鵬:核心還是多領域嘗試,跟著市場走。入駐抖音后,我們以內部孵化達人為主、簽約為輔,一年時間聚攏了大量的短視頻達人。我們旗下還有“刀小刀”“彥兒”“朱鐵雄”“機智張”“加菲菡”“玉總”等抖音粉絲數高達數百萬的達人。我們搭建起了內容、運營、商務的運作機制,建立支撐團隊和部門,形成平臺化效應,給內容創作者好的支撐,建立一個好的內容生態,幫助旗下紅人出線。
圖片來源:OST傳媒官方網站截圖
培養網紅主播“九死一生” 需要堅持長期主義
NBD:全民直播時代,幾乎人人都想當主播達人,你們平均培養一個主播達人的成本是多少?
袁鵬:主要看什么類型的主播達人。以重劇情的視頻達人為例,其孵化成本在兩三百萬以上。我們同一時間會啟動多個孵化項目,最終能夠存活下來的只有一兩個,可以說是“九死一生”。一個新的項目,包括主播及運營團隊,一年的工資就投入上百萬,只要看準了某一領域,便持續跟進。對于我們來說,孵化成功轉化率是我們的核心。
從另一個維度來講,孵化主播達人其實是一個過程性的概念。“網紅”的大與小,商業價值的高低,都是一個動態過程。
NBD:主播達人這一職業,相較于其他行業有著更多的不穩定性,跳槽率也更高。以電商主播為例,BOSS直聘數據顯示,58.2%的電商主播在職時間不滿一年,一份工作平均在職6到8個月就會跳槽。你們是如何處理與主播達人之間的關系的?又有何篩選標準?
袁鵬:我們這一行離錢非常近,人性的缺點暴露得就比較快。你可以看到主播達人從進入公司、到有流量、到大火、到賺很多錢、到自我膨脹、再到失敗。短短一兩年的時間就可以看到一個跌宕起伏的過程。
我們在簽約主播達人時,除了其自身藝能條件、外在形象,還需要其有很強的主觀能動性及很高的配合度,我們希望建立的是一種雙向的深度合作關系,所以理念一致非常重要。此外,很多人從寂寂無名到一夜成名,在收獲名利的同時,理應承擔更多的社會責任。社會責任感也是我們所看重的一個重要方面。
在簽約網紅達人的同時,我們也在研究內部孵化達人,并且專門針對編導、簽約后期、評級進行管理,讓大家接受表演、修養、腳本的培訓,將網紅達人的管理精細化、規模化。
OST傳媒達人 圖片來源:OST傳媒官方網站
NBD:如何看待短視頻網紅達人的同質化現象?
袁鵬:短視頻領域,內容同質化本來就是一種玩法。跟雙微時代不一樣的是,對同一內容會有不同的出鏡達人對其進行演繹,呈現不同的風格與感受。
就像是某一爆款舞蹈,全平臺有成百上千的主播去演繹,有好也有壞。我們也會根據不同的粉絲屬性、主播風格,開發不同的玩法與互動模式。所以部分內容同質化這個問題是個偽命題,一切還是交由市場去抉擇。我們其實更多的是側重原創,不斷開發新的玩法,以此從根本上形成差異化。
不過我想說的是,上一個時代,得益于行業紅利,成為頭部主播有很多的偶然性。這個時代,面臨更加激烈的行業競爭,沒有那么多偶然性,需要你對一件事情不懈地付出,堅持打磨內容,堅持長期主義。
某種程度上,很多MCN公司具備的天然基因,我們并不具有,比如杭州的玩家,他們天然具有電商基因,比如雙微自媒體變道過來的玩家,擁有非常強的內容基因。不過,我們總能聚焦市場趨勢,在多個細分賽道長線布局。我們追求的不是爆紅,而是長紅。
OST傳媒達人朱鐵雄 圖片來源:OST傳媒微信公眾號
疫情下短視頻、直播用戶粘性增強 監管有利于良性競爭
NBD:如何看待近年的監管浪潮,尤其是今年初開始的針對短視頻及直播的“清朗”行動?
袁鵬:這對于行業是一件好事。我一直都是呼吁監管的人,一家內容公司必須明確自身的社會責任與邊界。不管是抵制飯圈文化、制止網絡暴力、還是約束低俗、炫富等內容,我們在政府“重拳出擊”之前就有意識地采取行動了。政府的監管越明確,政策越明晰,我們行業的競爭就越正向,有助于良幣淘汰劣幣。
NBD:后疫情時代,短視頻發展迎來爆點,市場滲透率進一步提高,大量的流量蓄積在各大平臺上。疫情給行業帶來了怎樣的影響?
袁鵬:我認為因疫情的影響,用戶對于短視頻、直播等網絡場景的粘性增強,這對于我們行業是一個“催熟”的過程。許多中小公司涌了進來,把錢“燒”了一通,就退場了。這對于行業規范的建立、模式的探索,沒有太多正向影響。
在這個關鍵時期,行業需要的是不斷思考,不斷下沉。其實,很多MCN機構都是做渠道起家的,需要補內容的課。持續生產優質原創內容的能力才是核心競爭力。
圖片來源:受訪者提供
NBD:我們觀察到,無論是內容基于廣告、基于直播電商、基于娛樂直播,每個細分領域都有新玩家入場,包括經紀公司、影視公司、品牌公司等。在看似“低門檻”的背后,存在哪些“隱形門檻”?未來行業將如何演變?
袁鵬:這個行業還是存在許多“隱形門檻”的。首先就是整個公司的運營體系化,包括各大業務結構是否完整,這種完整度就是一個壁壘。最重要的還是內容創意能力、生產制作能力及內容多維度包裝能力,變現能力(包括變現的效率與成本),這是一大壁壘。此外,PR能力、法務能力等支撐端的能力也是關鍵。
就我們而言,內容是整個業務的核心——基于視頻內容和直播內容的流量廣告變現、電商變現以及品牌整合營銷服務。
我覺得未來競爭會更加激烈,優質內容也更多,但行業集中化程度不會升高,因為,優質內容生產很難形成巨大的規模,主要還是以快速反應、中小體量的玩家為主。
行業紅利期過后,大家都開始冷靜下來。這個行業無論是業務的深度,還是業務的多元性,都才走到三分之一的程度。相較于融資、上市,我們更希望成為一家優秀的、可持續經營的公司。它是一個事業的概念,需要將其置于一個30年的尺度去打磨。
NBD:從管理幾十人的小團隊,到掌舵數百人規模的平臺公司,面臨更加激烈的市場競爭,你認為自身還有哪些需要提升的地方?
袁鵬:隨著競爭越來越激烈,公司規模的擴大,對管理者的要求也越來越高。回顧創業初期,我想得非常簡單,租個場地,下載了招聘軟件,就開始招人。摸著石頭過河,沒什么成型的管理體系。
2017年我們40多個人,年底發展到100多人,20年底增至800多人,21年最多達到1200人。整體節奏拉得非常快,就導致許多項目難以落地。隨著行業紅利慢慢削弱,規模擴大、管理體系不完善所帶來的弊病也慢慢顯現。未來,我希望建立起更加扁平化、高效的管理體系,這樣才能以極短的鏈條快速反應,應對市場變化。
封面圖片來源:受訪者提供
每日經濟新聞